3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九次會議，研究促進平臺經濟健康發展和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的基本思路和主要舉措。習近平總書記在會上發表重要講話時強調，我國平臺經濟發展正處在關鍵時期，要著眼長遠、兼顧當前，補齊短板、強化弱項，營造創新環境，解決突出矛盾和問題，推動平臺經濟規范健康持續發展。

1 平臺經濟走到十字路口

關于平臺經濟的發展與治理，最近幾個月都是中國和全球的重要熱點之一。最近，中美歐幾乎不約而同掀起了互聯網平臺的反壟斷浪潮，呼應了自身面臨的內在需求與挑戰。尤其是中國，需要特別深刻地領會中央“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的戰略部署。在平臺經濟發展和治理方面，無論是市場競爭、產業發展還是社會影響，中國與歐美有著很多共同的挑戰。但是與歐美不同，中國無論是在反壟斷還是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方面，都是真正著眼于公共利益與社會利益，為了真正落實我們黨以人民為中心的執政理念。

雖然今天依然有很多人不理解目前平臺經濟問題的嚴峻性，依然以“審慎包容”“呵護創新”等措辭為互聯網巨頭的所作所為辯護，但是事實上，平臺經濟存在的問題目前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沒有重大的戰略決策和制度創新，難以有效解決問題。因為最近十年，中國平臺經濟的崛起速度、增長勢頭和擴張程度，其市場主導能力、數據匯聚程度以及財富集中程度，都已經超越美國。因此，中國在平臺經濟的實踐上、理論上和治理上，都亟須同步跟進。這就是中央把“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放在新一年度工作重點的背景。

其實早在2016年4月19日，在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就明確指出：“當前，我國互聯網市場也存在一些惡性競爭、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等情況，中小企業對此意見不少。這方面，要規范市場秩序，鼓勵進行良性競爭。”“辦網站的不能一味追求點擊率，開網店的要防范假冒偽劣，做社交平臺的不能成為謠言擴散器，做搜索的不能僅以給錢的多少作為排位的標準。希望廣大互聯網企業堅持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統一，在自身發展的同時，飲水思源，回報社會，造福人民。”

今天的平臺經濟走到了“關鍵時期”，那就是利弊相權的十字路口、對錯是非的十字路口。只有及時有效治理，我們才能推動平臺經濟規范健康持續發展。

2 平臺經濟治理大考定調

中央財經委員會會議給這場平臺經濟治理的大考定了調，那就是“要堅持正確政治方向，從構筑國家競爭新優勢的戰略高度出發，堅持發展和規范并重，把握平臺經濟發展規律，建立健全平臺經濟治理體系，明確規則，劃清底線，加強監管，規范秩序，更好統籌發展和安全、國內和國際，促進公平競爭，反對壟斷，防止資本無序擴張”。

此次會議明確了中國發展平臺經濟的戰略和使命，那就是要從構筑國家競爭新優勢的戰略高度出發，推動平臺經濟為高質量發展和高品質生活服務。互聯網和平臺經濟的發展，是中國的國運，我們必須站在更高的高度認識這一次機遇。互聯網和平臺經濟的發展不是為了簡單培養幾個巨頭，也不是讓少數人發財致富，而是要通過互聯網和平臺經濟服務于產業與經濟發展，以及社會治理現代化等戰略目標，“平臺經濟有利于提高全社會資源配置效率，推動技術和產業變革朝著信息化、數字化、智能化方向加速演進，有助于貫通國民經濟循環各環節，也有利于提高國家治理的智能化、全域化、個性化、精細化水平”。

站在這一戰略高度上，再來審視過去幾年我國平臺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就可以有一個比較清醒的認識，正如會議指出的：“我國平臺經濟發展的總體態勢是好的、作用是積極的，同時也存在一些突出問題，一些平臺企業發展不規范、存在風險，平臺經濟發展不充分、存在短板，監管體制不適應的問題也較為突出。”“要著眼長遠、兼顧當前，補齊短板、強化弱項，營造創新環境，解決突出矛盾和問題，推動平臺經濟規范健康持續發展。”“要加強規范和監管，維護公眾利益和社會穩定，形成治理合力。要加強開放合作，構建有活力、有創新力的制度環境，強化國際技術交流和研發合作。要堅持‘兩個毫不動搖’，促進平臺經濟領域民營企業健康發展。”

會議還提出了具體的對策：“要健全完善規則制度，加快健全平臺經濟法律法規，及時彌補規則空白和漏洞，加強數據產權制度建設，強化平臺企業數據安全責任。要提升監管能力和水平，優化監管框架，實現事前事中事后全鏈條監管，充實反壟斷監管力量，增強監管權威性，金融活動要全部納入金融監管。”

此次會議為平臺經濟發展確定了三大方向：一是要推動平臺經濟為高質量發展和高品質生活服務，加速用工業互聯網平臺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發展先進制造業，支持消費領域平臺企業挖掘市場潛力，增加優質產品和服務供給。二是要加強平臺各市場主體權益保護，督促平臺企業承擔商品質量、食品安全保障等責任，維護好用戶數據權益及隱私權，明確平臺企業勞動保護責任。三是要加強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支持和引導平臺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加強基礎研究，夯實底層技術根基，扶持中小科技企業創新。要加強網絡基礎設施建設。

3 反壟斷與創新密切相關

本次會議為中國平臺經濟的發展和治理明確了使命、戰略和方向。接下來，我們要進一步落實到具體的工作成效，還需要完成兩個關鍵事情：一是理論創新，二是制度創新。

2020年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使得互聯網在人類生活與社會中的作用更加凸顯，互聯網平臺的便利性和重要性也得到進一步凸顯。但是，互聯網平臺的擴張與財富集中效應也到達新的境地，“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成為國家的重要工作。這種背景下，我們需要從政治學、經濟學和社會學等視角，構建全新的理論體系，重新認識平臺經濟的本質，重構平臺經濟的價值和走向。基于互聯網特有的規模效應、鎖定效應和零邊際成本等特性，技術、資本和權力這三種當今社會最具內在擴張性的要素在平臺上實現了完美聯姻。如果不能有效治理，將進一步背離互聯網革命的初衷，綁架公共利益和社會利益。只有認識本質、抓住本質，我們才能理解這一輪全球反壟斷浪潮以及中國平臺治理的內在邏輯，才能抓住問題與挑戰的關鍵所在，并找到合理的治理對策，健全平臺經濟的監管與治理體系。面對平臺經濟的挑戰，中國除了在發展實踐中先行一步，更需要在理論創新中實現突破，為制度創新提供扎實的理論依據。

最近，歐盟出臺了《數字市場法（草案）》，一舉突破了原來反壟斷的相關市場和經濟框架。核心就是將用戶超過歐盟人口10%以上的平臺作為“守門人”，提出一系列規范和要求，將反壟斷的事后監管變成事前監管。美國反壟斷這一輪的關注點，也與過去歷史上的反壟斷不同，不僅要解決經濟問題，還要解決平臺對社會和政治權力的沖擊問題。我們有我們的制度優勢，可以更加高效、靈活，并且具備多層次的治理機制。可以說，針對超級平臺的治理，中美歐都在各自努力推動制度創新。大家一方面相互學習借鑒，另一方面也是另一種創新競爭，是數字時代各國治理能力的競爭。

中國正處于現代化治理的關鍵時期，我們在數字經濟發展方面已經卓有成效，但也要在數字治理的制度創新方面進行突破，力爭引領全球數字治理制度的創新與建設。

當然，最關鍵、最基礎的還是激活競爭與創新，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23次提及“科技”，提出2021年推進“揭榜掛帥”“科技創新2030—重大項目”等一系列舉措。堅持把創新作為第一動力，加快科技自立自強，已經成為全國的共識。通過反壟斷，把互聯網巨頭從壟斷的舒適區中拽出來，要讓它們成為國家戰略科技發展的重要力量。同時，給新興的互聯網企業更大的創新空間和發展空間，避免被壟斷力量壓制和消滅。要讓華為這樣引領創新的企業脫穎而出，構建全球視野的科技創新價值觀。

實際上，在中央高屋建瓴的戰略部署下，我們需要站在全球視野，借鑒歐美等發達國家的實踐經驗，同時更要立足中國實際。尤其是中國的平臺經濟走在了全球前列，這就需要我們進行大膽的理論創新和制度創新，實現平臺經濟“發展好，應用好，治理好”的目標，最終讓平臺經濟行進在造福人類、推動新文明的正確軌道。（浙江大學社會治理研究院首席專家 方興東）